彝族新年 嘴巴的节日

  • 2007-11-20 12:27:51   来源:   评论:0 点击:
  • 过去,凉山经济相对比较滞后。说彝族年是嘴巴的节日,按照我的理解,是因为彝族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要杀年猪,接连几天都能够吃上猪肉,平常...

    过去,凉山经济相对比较滞后。说彝族年是“嘴巴的节日”,按照我的理解,是因为彝族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要杀年猪,接连几天都能够吃上猪肉,平常的日子不可能天天有肉吃,相比之下当然清淡了许多。在本地惟一的一家报社供职记者,经常去乡村采访是很容易的事情,并且这种“下基层”会被倡导。我曾经在彝族聚居的布拖、昭觉过彝族年,但总觉得还是美姑县的彝族年最有味道。这或许缘于我本来就生长在那大山之中,和我的父亲母亲属内地支边的“移民”不同,美姑乃至凉山,才真正是我的故乡。

  感受诺苏库施

  从四川美术学院毕业回到美姑县不久,我就得到上州府进报社的机会。临行前的一段时间惟一在做的事情,就是和许许多多的彝族汉族朋友玩耍,仿佛在做着某种告别。恰恰在这时,彝族年就和这一年冬天最早飘落的雪花,一起悄然而至。

  凉山彝族过年一般是在农历十月,以往是由村寨里德高望重的长者或毕摩择定,所以没有一个固定的日子。这样的情形很有趣,彝族年在这里刚刚过完那里的彝族年又接着开始了,就这样在接近年底的一个多月时间里,彝族人都在快乐地过着新年。如果这时你随便爬到一处高高的山坡上,肯定都能够看见走来走去的彝族人的身影。他们走在已经上收获了玉米和土豆的土地上,走在一片葱茏的山脉上,显得生机勃勃。现在,地方政府规定,每年11月20日过彝族年,一个传统的节日才有了一个统一的日期。

  “就去我家过彝族年吧!”吉日洛戈披着一件羊毛“察尔瓦”(披毡),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,皮肤黝黑却英俊堂堂的笑脸,盛着热情好客的善意。那段时间他原先的单位美姑县宣传队已迫于财政窘况解散,“战友”中的曲比阿乌远走中央民族歌舞团,后来成了著名歌唱演员,他也不像现在身为美姑县广播电视局长忙碌。我们都闲耍着,彝族年的神圣到来或许能填充心中潜隐的空寂。

  我们去的村寨不通公路,离县城有两小时的山路。从远处眺望,一座彝寨通常给人空寂无人的印象;但当你正要进入时,狗吠声立即响成一片,主人走出来热情招呼你:“呷哟啦,呷哟啦!(意为稀客)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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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土墙围合、木板当瓦的房后屋檐下,已堆满干柴,还有用来烧猪毛的蕨草。“哦,一两个月前,我就砍劈了木柴晒在山上,等柴干了点,全家出动去背回来,码成柴垛备用。”吉日洛戈还没有把我领进屋,就开始讲解起来,“过年猪的毛用草烧掉,不像你们汉族用开水烫后刮掉,不然的话,猪肉就不能祭祀祖灵了。而且,烧猪草只能用蕨草,不能用杂草,这样猪肉才香。割蕨草要在过年头几天选一个吉日上山割,放在院内干净的地方,注意不要让牲畜踩踏。”

  入冬的夜晚开始来得早了,加之房屋只有进出的门而不开窗,屋里已经黑尽。火塘里跃动的火苗把人的脸映得红红的,袅袅的青烟却把双眼熏得难以睁开。

  吉日洛戈的一家人,陪着我一起围坐在火塘边。和所有的彝族人一样,家里来了客人,让他们都感到高兴和荣幸。大家说来道去,围绕着过年的话题仿佛说也说不完。

  彝族过年,对过年猪特别讲究,猪的大小、肉的肥瘦,都被看作是富有和勤劳的标志。过年猪不能用老母猪和种猪,也不能要花白色的猪,最好是黑毛猪。有这些忌讳,是因为猪肉要用来祭献祖灵,祖先“过”了好年,便会赐福于儿孙们,活着的人往后的岁月也会越过越好……我在一个山地民族绵延上千年的神话传说、民谚歌谣、风俗礼仪、人情世故中,听到了猪在新年的第一声刺耳的嚎叫。

  彝家村寨清晨的宁静与寒冽,被猪的嚎叫划破了。一头又大又肥的猪正被幸福过年的人宰杀,烧猪毛的炊烟随后升腾至上空。


  杀年猪颇有讲究。同一个村寨,要从村里男人辈分最高的家里先杀猪,然后依次排着杀猪。杀猪时只能由一人操刀,一刀即直插心脏,杀后抽刀看猪血是否鲜红,忌一刀不死,血不鲜红,流血太少,更忌猪不嚎叫。

  正是被宰杀的年猪此起彼伏的嚎叫,一下让村寨热闹起来;慢慢升起的青烟,在高原的阳光下沐浴了温暖的色彩。

 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

  彝语称为“诺苏库施”的彝族年开始了。归纳起来,彝族年的三天是这样安排的:

  第一天为“库施”,是杀年猪、敬祭祖先、吃年饭。杀猪后的第一件事是取出猪肝和少许肉,放在火塘中烧熟,置于祖灵前的柜子上祭献,同时将生的猪胆、脾、头和整个前肢等取出,一并祭献祖先。祭献由男主人来做,他一边放祭品,一边念念有词。年饭主要有酒、坨坨肉、荞粑和大米饭。肉和米饭煮好后,照例先敬祖灵,然后家人正式吃年饭。

  第二天为“库格”,主要是玩耍。孩子们游戏,大人们则把酒喝开了。每家每户的孩子都带上几坨熟肉和猪前蹄、小粑,相约于大树下,由村寨里有威望的子孙多的妇女主持祭祀,向树神献酒肉,孩子们纷纷拿出小块肉嵌入树皮缝隙中,然后将带来的肉切成块,大家相互交换品尝。成年男人们更是喜形于色,他们成群结队,组成一支小队伍,挨家挨户地去找酒喝。“拜年来了,拜年来了”的吆喝声悠悠地从远处传来,只要有人来拜年,主人都会盛出大碗大碗的酒,请客人畅饮,直到有人喝得烂醉如泥,不能随喝酒队伍再前行,才会被送回家或就近安顿在其家中休息。而这样的一支又一支喝酒的队伍,通宵达旦地在村寨里醉闹、说唱,把过年的喜庆渲染得热烈非凡。

  第三天为“册吉”,意思是送祖。彝族年即将结束,祖先们都要回到祖界,所以,要给祖先们准备好各种食物,让其在回家的路上享用。凌晨鸡叫头遍,主妇便起来烙薄荞饼,一般为七至九个,与猪肉、酒等一同献祭祖先。走亲戚拜年也从这天开始,拜年主要是互相问候、祝福,拜年都会背上酒和肉。拜年以回娘家给父母拜年最为讲究,女儿回娘家拜年要带上孩子,还要带上一块年猪肉、半边猪头、酒、面条、煮鸡蛋等。猪肉给父母,带的酒要请邻居同喝。父母要给女儿和外孙回赠礼物。其他的亲戚间走动也相类似。所以彝族年后的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,远近拜年的人都络绎不绝。

  既然把彝族年说成是“嘴巴的节日”,吃,就显得举足轻重了。彝族年中肉和酒必不可少。坨坨肉,是彝族人肉食中的一种传统烹煮方法。其做法是将猪宰杀后,将肉砍成大块,下冷水锅里猛火煮,煮到汤面上的肉沫散尽后,再煮一会儿即捞起趁热放上盐、辣椒粉、花椒粉、木姜子等佐料,拌而食之。这种做法既保留了肉的本味又有营养,所以被凉山彝族传承至今,也成了凉山汉族人喜欢的美味佳肴。

  酒是泡水酒,为一种甜酒,用大米、糯米、燕麦、玉米为原料,先将玉米饭蒸熟后冷却,放酒曲发酵而成。酒在凉山彝族的饮食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,他们不喝茶,招待宾客、婚丧嫁娶、磋商议事、调解纠纷,都离不开酒。彝族谚语“一人值一马,一马值一杯”,就是说无论有多大的事情,都可以用一杯酒来了结。

  我去吉日洛戈家过彝族年,当然也提了两瓶“江津”白酒去。尽管不胜酒力,在彝族年的第二天,我还是和他一道加入到了串门找酒喝的队伍里。说实话,甜甜的泡水酒并不刺激喉咙,又是在喜庆的气氛中,酒就喝得酣畅淋漓。走过十多家,喝了大半天,我记得好友还一再出面为我挡酒:“他不行了,别叫他再喝了!”我记得在收割了玉米的坡地上,明亮的月光洒下银辉,两只脚却不辨方向地左磕右绊……我第一次醉倒在了彝族年的怀抱中,也醉倒在了凉山深处的大地上。

  是炽烈的阳光拨醒了我的双眼,在红土地与绿山松交融的背景前,吉日洛戈友好地在我面前微笑,他披着黑色的“察尔瓦”,非常引人注目,又与环境色保持着一种协调,并传递出一种美感。黑色恰恰是彝族崇尚的颜色,还有土地般深沉的红色和阳光般明丽的黄色。

  我从沉醉中终于醒来,我学着眼前彝族人的样子——一时还不能站立起来,毕竟头里仿佛灌满了酒一般地沉重——只是蹲在一处高坡上,静静地看着远方。因为强紫外线的照射而紧蹙着眉头,用与山鹰相同的眼神和目光,长时间地俯瞰着大地——我们都深爱的凉山大地。(记者 何万敏)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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